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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(第3/25页)
待命,从早到午,心里七上八落。他心里一直在想,刘天鸣上任路过宿迁的时候,既能收他的孝敬,不能不念香火之情。这一次,雷声虽大,而却至今未下。眼前最要紧的是,再能通个关节,奉上一笔巨数,“火到猪头烂”,天大的干系,可保无事。但是,这个可通关节的人——孙老师,怎的一直不到? 照规矩,孙老师也该来参见巡按;论交情,他更应早早来拜访,至今不到,莫非病了不成? 等到近午时分,孙老师依然踪影杳然,他沉不住气了,招招手把“马上有”找了来,低声嘱咐:“劳你驾,进城去走一趟,看看孙老师在家干些什么?我猜他大概病了。你就说我说的:无论如何请孙老师来一趟,我有紧要话说。” “是,是!”驿丞“马上有”办这种差使最在行,跨上一匹马,飞奔回城。 这一去起码得一个时辰,孙老师未到,巡按却传出话来:“请张大老爷!” 张华山响亮地答应一声,深深吸口气,把自己镇静下来,然后跟着林鼎到最后一间静室,来见刘天鸣。 虽然巡按穿的是便衣,张华山依旧行了大礼,见家人献过茶、退了出去,张华山咳嗽一声很恭敬地说道:“朱青荷逆伦一案,办得怕有不周之处,要请大人训诲。” “言重了。”刘天鸣以轻缓的声音答道,“谁无儿女?‘逆伦’二字,不可轻易出口,更不可轻易认定。” “是!”张华山欠着身说,“大人教诲得是。” “此案我已接睢宁马县令的禀呈,昨天彻夜披阅全卷,疑窦甚多。不知贵县审问此案,清夜扪心,可能无惭?” 这句话指责得很重了,不过张华山的脸皮厚,一味卑躬屈节,仍然是伛偻着身子,摆出一脸敬谨受教的神情答道:“原要请大人开示。” “自然,此案我要提审。先就卷宗所见,有几点向贵县请教。” “不敢!请大人吩咐。” “第一,可有坐错花轿这件事?” “此事并无佐证。”张华山这样回答。 “何以谓之并无佐证?” “未见有人投诉。” “那么,贵县并未查访?” 这句话把张华山问住了,只得低头答道:“是我疏忽了的。” “此是案中第一关键,如何容得你疏忽?而且这也是浅显易见的事,如果不是花轿坐错了,那姓尤的妇人,怎能误杀陈德成?”刘天鸣接着又问,“其次,我要请教,卫虎续弦,你可知其事?” “是知道的。”张华山说,“卫虎来请我吃喜酒,以身份所关,辞谢未赴。” “那么,卫虎家有喜事,而且是他自己半百年纪,又做新郎,理该赏他几天假期。可是这话?” “是!”张华山深深点头,“我赏了他三天假期。” “既如此,第二天一早,陈家到县报案,贵县下乡相验,如何在假的卫虎,又伺候贵县办案?” 这话一问,张华山如梦方醒!果然是个大大的漏洞。当初如能发觉这一点,细问一问,何以舍却香喷喷的洞房,赶回衙门来当差?必可把案情追问出来,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代人受过,而且受人挟制的不可收拾的局面。 刘天鸣看他面红耳赤,窘急愧悔之情毕现,倒觉得于心不忍。但此念一生,旋即自责,御史号称“铁面”,如何这等重面情?因而正一正脸色,催问着说:“贵县何词以解?” “我该死,我该死!”张华山左右开弓,打了自己两个嘴巴! “哼!”刘天鸣冷笑道,“只怕悔之已晚。如今不知贵县如何自图补救?” “只请大人见宥!”张华山双膝跪倒,心里想把受卫虎一手摆布的委曲倾诉,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。 “不需这等!”刘天鸣问道,“我嘱家将李壮图传言,请贵县将案内一干人犯,缉拿到案,听候传审,不知贵县可曾照办?” 这又是无法交代的一件事。张华山摘下纱帽,放在地上,连连磕头。 虽无回答,实在已答复得很清楚。案内第三名要犯是卫虎,不知道张华山与他如何勾结?倘或闻风潜逃,却是极大的麻烦,所以神情凛然地喝道:“还不快起来,听候本院的发落!” “是!”张华山又磕了个头,才把纱帽戴上,站起身来,低头肃立,静听指示。 “卫虎是何许人?贵县只怕未必知道,本院告诉你听,此人无恶不作,兼且勾结江洋大盗。我如今着落在贵县身上,要把此人羁绊住了,倘或潜逃无踪,唯贵县是问。” 刘天鸣说得很严重,但张华山对此倒是放心大胆,卫虎还要跟刘天鸣斗一斗法,成败未定,此刻叫他逃,他也不肯,不过这一层意思却千万不能摆在脸上,所以装得十分警惕似的答一声:“是,是,我知道轻重。决不会让他逃走的。” “那好!”刘天鸣拱手说,“你请回去办这件事吧!” “是。请问大人,何时进城,我好预备。” “只预备公堂、刑具好了。” “是!”张华山答应着,请安退出。 第二天一早,刘天鸣进城巡视。鼓乐仪从,威风十足。因为事先已传出消息,所以老百姓夹道伫立,一半是看热闹,一半是瞻仰这位青天大人的风采,同时人人心里怀着一种期待,要看刘天鸣如何请尚方宝剑,把卫虎、王